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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唐棠/陈长生] 长生川

琉璃坊外有一名年轻男子,提金长袍,腰间三尺青锋,容姿俊美,面含黑气。此地有些人识得他。汶水巨贾唐家长房独子名棠又自名三十六,唐三十六惫懒怠惰、玩世不恭、口无遮拦,就是他的名声了。他垂着手从琉璃坊出来,五彩金玉帘自他面上叮铃铃地拂过,手臂似有伤,始终抱着。东家曳着一条腿拱手唤他:“大少,无非是些名贵什物,你细说说,我们总有法子寻的。这里已非常人所知,难道出了琉璃坊,你还有旁的去处寻么?”

唐三十六道:“我见过的东西,哪儿用的着你们找?我没见过的东西,问你你却不明所以,可见你确实不懂。我朋友命在旦夕,我不在这会儿说不准他又去哪儿乱来,我一刻耽搁不得。”

“可是大少,你面色不佳,身带毒伤,天大的事儿也得停停脚,归家找个医生。你将那朋友情况细说说,留我帮你打探。起初我不在,下人能懂什么?”

“我的确耽搁不得。”唐三十六正色道,不再理会东家,执剑而去。

“何不将回头那友人带来瞧瞧?”店家高喝。

他一提,原本已远的唐三十六反倒扭过头来,勃然大怒: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心思,我不会让你们伤他半根汗毛。”

掌柜啧啧称奇,待他不见了,问东家:“咱们为何非得顾这麻烦事?”

东家压着嗓子说:“你懂什么?他那病秧子朋友陈长生,血脉与常人有别,滴血可解百毒、治百病。多少人图那几滴血?等人一死,上哪找血去?你又怎知血还有效?”

“倒奇,可治百病,此人命不久矣。何不自饮之?”

唐三十六往前行,见数个女子掩面挨于路边。怪石丛生,磷光星火。女子个个衣裳鲜枯,凄凄厉色。打头女子唤:“大少,你要往哪儿去?暮色渐浓,你已伤重,切莫再走,否则回不来了。不如同我们姐妹挨上一宿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
“我去为朋友寻药。”三十六答。

“大少碰对了人。我们一门专替众生医病,哀世间之患,心有戚戚,难为女儿容。九千九百九十九种药,我们这儿皆有门路,只要不是那一味。你且说说,我帮你寻。”

三十六问:“你缺哪一味?”

女子沉默不答,掩面而思。末了她松开衣袖,露出半张面容,肤白剔透,红唇含笑。

“回大少,独缺长生之血。”

三十六不怒反笑:“你们这些人,招摇撞骗结起队来了。我唐三十六什么都不怕,最不怕女人。谁要拦着我赶路,我看你不高兴,女人也照打不误。将路让开。”

“大少,听人一句劝。”女子幽幽道,“莫再往前。”

说完,一众女子忽而烟散,除去奇石磷火,眼前再无其余。三十六惊之,回首看已不见来路,哪儿还有琉璃坊的影子。他怪道自己深入迷阵,脱身不能,凝神欲破,无神可凝。剑比铅重,几欲脱手,背部隐痛似火燎。耳畔传来汩汩浪声,如鼓如笙。还未行至浪处,眼前金楼阁拔地四起。饶是富有如他仍不免恍神。远处寸寸辉光中站着一名高大雄壮的男子,头戴高帽,黑脸膛,着金缕衣。三十六拔足向前,欲见分明,那人却不住后退。

“唐三十六,你果真是来寻药的?”那人隆隆问。

“果真。”

“你可知陈长生经脉不豫,生而必夭。你再有钱也买不回他一条命?”

“我当然知道钱不能买命。假如能买,我早像买虾子一样给他买上一千条!”

“你可知你自己身中奇毒,无药可解?”

“我知道自己中毒又如何?”

“陈长生已必死,你还不死心,速速折返?”

三十六道:“我是奇了怪了。这一路你们人人叫我回头,没人看看我身后还有没有路。我来为长生寻药,遇见的皆是图长生血之辈。我看你也是在这虚张声势,含含糊糊,故作姿态。有种出来打一架!”

“糊涂,糊涂啊!”那人叹道。

眨眼间,金楼为崖,阁为石。道从两旁分开,浪花四起,黑水漫溢出土,金黑汉双脚离地,升上天空,浑身雪白,骨瘦如柴。洪钟震耳,穿人鼓膜。

“唐棠,你阳寿已尽,过河吧!”

其声字字砸在唐三十六背上,将他背脊砸弯,箭伤崩裂,滚入川中。浪已入喉,咸腥苦涩,冷泥压人喉管,呼吸滞阻。他犹执剑,巨铁坠他不断下沉,白水没顶,目不能视,身躯将碎。其时,忽有一丝暖流从口中入,全身顿轻。一青年声由上游传来,空空星织,杳远而渺:

“此非忘川,名为长生。”

 

唐棠从梦中醒,满口腥气,犹自躺在床上。他头脑困顿,向上看去。青年见他醒来,长舒一口气,放下药碗,略阖一会儿眼。唐棠起身急问:“你给我吃的什么呀?我唐三十六什么药没吃过,别以为我不知道吃的是药还是血。”

青年不答。他面色如纸,微微一笑:“是药还是血,这很重要吗?”

“当然重——”

他吞吞吐吐,张口结舌。陈长生拍了一拍他的肩膀,行至榻上,深感困倦,坐下兀自睡去了。一室烛辉荧荧,且暖且凉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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